朱威权一直昏睡了一天一夜,不过醒来时表现得很慌张很歇斯底里,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位帝王虽然身体孱弱但也是个泰山蹦于眼前也巍然不动之人,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的慌乱。
哪怕是他登基时也伴随着腥风血雨,哪怕他也手足相残过,但他在大军打入皇宫的时候依旧是面不改色,手起刀落之时亦不曾眨过眼。
死亡,对于肉体凡胎的人而言终究是一种不敢直视的恐惧,当你畏惧它的时候,往往心志就会紊乱成为求生本能的奴隶。
他是这类人里最偏激的,为了生命什么都可以牺牲,如果没有生命的话家人,子嗣,乃至江山社稷对他而言都没意义。
他现在不是君临天下的君王,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罢了。
朱威权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部手机,找到以后惶恐得面色苍白:“完,完了。老祖宗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挂他电话给他脸色看的,完了,这,怎么办啊。”
朱威权醒来的第一时间御医们已经开始为朱威权检查着身体,朱威权却顾不得这些了,立刻命令道:“快,立刻给朕注视可以提神的药物,朕有重要的事要处理,绝不能耽误的事。”
“皇上,那种药不能再用了。”
御医苦口婆心的说:“那是狼虎之药虽然有用但用之对身体是大损,寻常人或许三五天可以用一次。可您的身体底子已经虚空了,十天用一次还须斟酌用量,若是连续两天注射的话更是大损。万万使不得啊。”
“少费话,斟酌药量,朕必须注射。”朱威权咬起了牙,想起许平说过的那个死期一至什么办法都没用的话,反正要是老祖宗救不了自己的话也活不久了,现在他自然顾不了那么多。
御医们无奈,只能为朱威权注射了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精神的药物后就退了下去。
这时候朱威权忐忑的拨通了那个号码,很庆幸的是这次的通话成功,很快就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威权,你是怎么了?”
“老祖宗,威权昨日处理朝务,体力不支最后晕厥过去。”朱威权一听许平的语气没有生气,松了口大气慌忙的解释着,这次他也不敢隐瞒什么:“现在威权的身体精神全靠着药物支撑着,昨天没想到老祖宗会突然联系威权,结果因为药效过了就晕睡了一天一夜。”
“是这样啊,那你先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先算算看到底怎么样。”许平也没多想,直接延续昨天的话题。
朱威权还是把希望放在许平的身上,立刻把生辰八字如实相告,电话那边沉吟了一下,疑惑的问:“威权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卦相显示你今天命理有变故,突然短命了几个时辰,这事倒够怪的。”
“啊,老祖宗,神机妙算,您可千万得救救威权啊。”朱威权先是一楞,随即激动的把药物的副作用说出来,不用说短命的这几个时辰肯定是注射药物的效果。
他更惊喜的是许平随便一算都能把这算出来,心里默默的相信了许平昨天所言非虚,这个老祖宗真的也深谙玄门奇术。
“慌什么,你这八字,真够弱的,命理又那么虚。”
许平那边不满的哼了一声:“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不要干这种冲动的事了,死期这可是会变化的,你那种药物是什么我不管,不过你想活命的话不要再注射了,再来几次的话估计神仙都难救。”
在朱威权看来这种道法很是高深,可事实上却特别的简单,会算命是一回事其实会观星像的人也能算到。
天上那么大一颗紫薇帝星瞎子都看得到,不过不同的是能不能推演得出来,像这种肤浅的天像别说许平了,就算是李道然那个家伙也有好几种演算的办法。
当然了,世间的奇人被鬼谷派追杀了四百年基本不剩多少,当年八仙过海般的各种奇术也失传得差不多了,于普通人而言这肤浅的手段已经高深得足够震惊天下。
“是是,威权谨记老祖宗教诲,断不会再用那种药物了。”朱威权是心悦诚服了,彻底相信这老妖怪真有那个能力也有救自己的心,否则的话这话他不会用责怪的口吻说出来。
“朕已经隐隐有个想法,应该可以为你续命成功。”许平沉吟了一下,说:“你有二字二女,先将他们的生辰八字告诉朕,制造个机缘让朕有机会接近他们,看看他的骨骼命理如何。”
“这,老祖宗,能否告诉威权您想到的是什么办法?”朱威权心里咯噔了一下,毕竟还有另一个计划的存在,虽然不稳妥但那是最后放手一搏的机会,这二子二女也是他最后活命的机会,尽管现在他开始觉得依靠这个老妖怪的话可能机会更大一些。
“这办法阴毒了些,可眼下借以武入道之力不现实,所以只能剑行偏锋了!”许平的语气有些不忍,但还是阴森的说:“在逆天改命之后朕可以做一个大法,夺取他们身上的寿元给你,只是这样阴损得很又不划算,夺他们十年寿元只可以为你增寿五年,就算是我亲自做法也无法改变这个数术的定律,这种天道不容的阴毒之法能取二补一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这,不好吧,他们可是您的皇子皇孙,虎毒尚且不食子。”朱威权一听激动的眼珠子都瞪大了,呼吸急促但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不舍的语气。
“哼,皇家是有亲情,不过也有冷血的一面。”许平的语气有些激动,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威权,朕风闻你当年君临天下的时候也是血雨腥风,何故现在自己都要死了却这样心慈手软。你想活命要的只是他们的十年光阴,又不是要他们的命,作为一个帝皇却如此的妇人之仁断不可取。”
“可是,威权,终究不忍啊,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朱威权高兴得有些脑充血,但语气已经带着哭呛了,哀求说:“老祖宗,可有其他的办法,就算活的时间短一些也无所谓,威权不是追求长生不老,只想要点光阴为我大明培养出一位合格的后世之君。”
恩,倒是会演戏,若不是老子早就知道你的计划恐怕真会被你这片慈父之言蒙骗过去。
许平心里冷笑了一声,但嘴上却是有些怒意:“你是病糊涂了吧,你千方百计的求朕不就是为了活久一点,现在却这样的妇人之仁。皇子又怎么了,当朕晚年的时候多少皇子巴不得朕死好继承皇位,无情最是帝王家的道理你不懂么,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死了也罢了。”
“这,老祖宗您别生气,威权并非有意顶撞您。”朱威权的声音是惶恐的,但他苍白发青的脸上已经带着阴谋得逞的笑意,许平恼怒的语气是他最期待的。
“为父亲减寿十年又如何,这是为人子之孝道。”许平的火气很大,又有些忧伤:“当年朕登基的时候太弱小了,倘若当年朕有这等修为也愿意为父皇减寿十年换他一些光阴,这是为人子之孝,如果你养的孩子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无孝则不忠,要之何用。”
“老祖宗息怒,威权听你的就走了。”朱威权见好就说,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是战战兢兢的,毕竟面对的是百年老妖怪,他也怕演过头了会被这城府极深的老妖怪察觉。
“这就对了,一点魄力都没有,怎么当皇帝的。”
许平不悦的训斥道:“江山社稷是你的,可同样你也是江山社稷的,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子女妻妾,有必要的时候什么都可以牺牲,说难听皇家恨事何其多,骨头相残父子反目的事还少么。看来大明是和平太久了,你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怎么当的皇帝,真是让人恼火。”
“老祖宗,毕竟威权是为人父者,心中终有不忍。”朱威权唯唯诺诺的说着,当许平把话都说得这么绝了他心里更加的窃喜。
因为他觉得许平的性格是爱之深责之切,最讨厌的就是皇家的人优柔寡断,也讨厌生在帝王之家皇子皇孙没有应有的气魄。
刚才自己表现得那样优柔寡断果然激怒了他,这老妖怪是真的有心救自己一命,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发这样的雷霆之怒。
和老子玩心眼,许平生完气后心里冷笑了,作为一世帝王自然许平也是心机深沉。
有时候表露的一切和习惯全都是假相,为的是迷惑世人,迷惑朝野上的群臣和居心叵测之人。
因为只有当一个人信心满满自以为是的时候才最容易上当,以为一切自己都了然于胸,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中反而更容易被迷惑,眼下的朱威权就是这样的状态。
“你不忍那是你的事。”许平的语气不善,继续怒斥道:“不过你都说了,你的两个皇子都还没成材,倘若你就这么死了他们登基以后有治理天下的能力么。生死有命早有天数,按理说你死不死我不会过问,不过这涉及大明王朝的千秋百代,如果真出什么事的话那你我都将是大明的罪人,死了也没脸去见九泉下的祖皇。”
“是,威权,仅遵老祖宗法令,不敢再有违。”朱威不敢再演了,生怕适得其反惹得这老妖怪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真混帐!”许平一副余怒未消的口吻:“威权,朕没办法站在你的面前,否则这时候朕真想打你一巴掌清醒清醒,这样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你怎么当的皇帝。”
“是,是威权的不是,老祖宗训斥得是。”朱威权赶紧低声下气的认着错,灵机一动间依旧是一副不忍的语气问道:“老祖宗,为什么一定要在皇子皇孙的身上夺寿元,难道别人不行么,如果可以的话朕真不希望牵连到自己的孩子。”
“你个混帐,朕的话你都没听进去么,这时候还妇人之仁。”许平一副暴怒的口吻,怒骂了几声后语气在稍微的停滞后缓和了一下:“你以为这些玄门奇术无所不能么,事实上再能逆天的人都有无法违背的规则。夺取寿元这事必须是至亲血脉之人,上不能夺父,唯一可选的对象只能是子女,就算是孙辈的都办不到。如果是个人都能随便夺他寿元的话,朕有办法君临天下千秋万代了。”
“这,老祖宗息怒,威权卤莽了。”朱威权一听也是,如果真能随便夺取的话,别说是不相干的人了,圣皇那么多的皇子皇孙绵延不尽,一人夺个十年就可以永生不死。
“我没当你是傻子,你就别问傻话了。”
许平的语气似乎略有些失望:“威权啊,你该庆幸是在这年代降生在皇家,如果当年你是我的子嗣,就以你这样的心智朕宁可把你流放了也不会让你有指染皇权的机会。”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几乎是在蔑视朱威权,身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何曾听过这样的狠话。
不过朱威权此时不怒反喜,立刻唯唯诺诺的道歉了一番小心翼翼的说:“老祖宗,您的训斥如雷灌耳,醍醐灌顶般让威权矛塞顿开,威权不会再问那些愚蠢的问题了,请老祖宗示下,威权现在该干什么?”
“恩,你知道就好,你是当世的皇帝,别总在朕面前说蠢话。”许平沉吟了一下,吩咐说:“先帮朕弄一个可以在俗世行走的身份,虽然朕想隐瞒身份但也不想屈尊于任何人,还有就是这个身份朕不必对任何一人行礼,并且有足够的权利让朕这段时间四下行走,为你的逆天改命做一些准备。”
“威权,明白。”朱威权瞬间感觉到有些头疼,合法的身份,位高权重这些他都可以给,可问题是如果自己身边的人不小心冒犯到这位老妖怪的话怎么办。
他一怒起杀意就算了,要是他生起气来迁怒到自己的身上就完了。
一开始朱威权小心翼翼,在许平面前连个朕字都不敢说,而现在他明白老祖宗虽然一直给自己这个当世皇帝面子,不过说到底他是圣皇也不容别人冒犯,想在瞒天过海的情况下做到这点似乎就有点难了。
“记住,你也别想着跟踪朕了,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监视朕。”
许平的语气有些烦躁起来:“朕想干什么你都不要过问,因为朕最讨厌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要是被朕发现你有任何不敬之举,到时候别怪朕翻脸无情。”
“这个老祖宗放心,威权不敢。”朱威权吓了一跳,立刻放弃了脑海里刚浮现上来的想法,而他也明白就算跟踪似乎也没什么用。
这妖怪神出鬼没的想走就走,就算跟踪上了估计他想干什么都奈何不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想起这老妖怪的可怕,他有不逊色于陈道子的那种夺命于千里之外的能耐,朱威权瞬间心生无力。
君临天下的皇权在这些非人的手段面前显得那么的脆弱,更何况老妖怪不帮自己的话大可避而不见,现在肯为自己续命就算不错了,老是心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反而对自己不利。
“对了,朕还有一事嘱咐。”
许平语气严肃无比:“朕可以为你逆天改命,不过有些事你也得自求多福,从现在开始犯禁的事千万不能做。”
“请老祖宗示下。”朱威权一听不敢怠慢,现在他的语气特别的虔诚,因为只要事关他的小命就没一件是小事。
许平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死期可以更改这个你是知道了,所以现在你不能注射那些药物了,再注射下去的话神仙都救不了你。还有就是不能干任何有违人和之事,不管是赐死,还是发动战争,镇压暴乱之类的事都不能干,这样有伤天和对你的命理不好。”
“这,老祖宗,没办法啊。”朱威权慌了,语气已经带着哭腔:“大明现在海外属地很多,而且在全世界也开辟了几个小形的战场,昨天兵部才来报又有祸乱摩擦,看内政阁那边的意思现在民愤很大,兵部也打算出兵了。这些都是一个王朝难以避免的,身为帝王必定一手血腥,难不成这一切的杀戮罪过全要算在威权的头上不成。”
“有可能而已,不过你想活命的话最好做到万无一失。”
许平沉吟了一下:“你命理现在太弱了,什么风吹草动都承受不起,恐怕战乱再起的话影响会很大。朕有个建议,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放心得下。”
“老祖宗,您说吧,威权都听您的。”朱威权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了,只要危及性命的事他连半点奉贤都不想冒。
“你就呆在宫内,以病推脱拒理朝事。”许平心里冷笑着,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平和的口吻:“内政还有军务全都交给旁人去处理,两位皇子虽然年幼不过也可以以皇子之名监国,不过实权之事可以交给你的心腹。这样一来就可以子承父过,对于你而言或许是灭顶之灾的罪过,但于他们而言却没什么影响。”
这提议,对于朱威权而言太冒险了,倘若两位皇子在皇后和贵妃的教唆下开始夺权,又或者他们因此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又有了声望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实验的事已经走露了风声,皇后和陆贵妃和自己貌合神离已经有了防范。
这一点朱威权心里有数所以他一直提防着两个枕边之人,不只是她们,还有陆家和穆家,现在的他可以说不敢相信任何人。
现在朱威权虽然依旧君临天下,但也害怕两个枕边之人会挺而走险造反,毕竟两个大族在京城都很有势力。
加之她们有皇子在手又控制着错综复杂的势力,两人真的联手的话也有一定的威胁,当然她们现在就算孤注一掷也奈何不了自己,可真的借两位皇子监国之利增长势力的话就不一定了。
可这样的理由又不能和许平明说,毕竟他刚轰轰烈烈的装了把慈父,又害怕许平知道他这丧尽天良的实验。
朱威权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按这老祖宗的性子也是皇权至上之人,杀子的话似乎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到了断子绝孙的地步就不一定了。
“威权,有问题么?”许平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似乎一个真正的慈父在这样的问题上没考虑的必要。
这一点朱威权自然是知道的,他眼里凶光一闪但马上又屈服了,咬着牙说:“威权明白,一切但凭老祖宗吩咐,明日我就下召让两位皇子回京监国。”
身为一个皇帝,他现在是恐惧,不过他也有当机立断的时候。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他明白,更何况是宝贵的生命,冒险又何妨,只要自己还在威慑着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更何况自己可以未雨绸缪先把军方的势力稳固住,没有军队在手她们就算想造反顶多的是玉石具焚的下场,真到了那份上还是自己的胜算大一些。
明知道到时候后果会很严重,但朱威权依旧选择冒这个险,因为比那从每进行过的试验相比,他更倾向于许平有能让他继续活命的可能。
而君临天下那么多年了,即使枕边之人最后会造反他也不怕,因为他的皇位也是踩着血水尸骸打回来的,他现在惧怕的是死亡,是许平会袖手旁观,已经没必要再担心日后是否会出现叛乱这个问题。